1904年春天,石瑛一行从汉口码头乘船顺长江抵达上海,转乘法国 “帕索号” 轮船直航欧洲。第一站到达比利时的首都布鲁塞尔,进入皇家自然科学院,进修铁道专业。这一年石瑛已有26岁,他以比常人多一倍的努力,攻克了法语关和高等数学关。到1904年底,顺利完成了学院规定的各科学业。
1905年元月,孙中山从英国伦敦来到布鲁塞尔,住进了中国留学生朱和中的宿舍。对于孙中山的大名,石瑛在出国以前,从结拜兄弟田桐口中早已得知;但是闻名未能见面。如今孙中山来到眼前,石瑛和其他中国留学生们,个个兴奋不已,争相来到孙中山的住处,希图一瞻这位传奇人物的风采,聆听他对国家形势的见解和对革命前途的主张。20多个人聚集在不大的一间屋子里,孙中山站在众人的中间,一开口便说:“我孙大炮今天来到这里……。”但见他嗓音宏亮,如狮如吼;言谈之间,手舞足蹈。孙中山那粗犷诚朴的形象,很快拉近了他与同学们之间的距离。讲完开场白以后,朱和中将同学们一一向他介绍。当介绍到石瑛的时候,孙中山见石瑛高大结实,虎臂熊腰,十分高兴地说:
“呵嗬!你真是一块石头呀!”
从此,“石头”二字就成了石瑛一辈子的外号。
接下来的三天三夜,孙中山与同学们一起,针对中国社会的现状、中华革命的前途等一系列问题,进行了具体的铨释和深入的探讨,乃至尖锐的反驳和激烈的辩论。三天时间,石瑛无异于进入了一个革命的大课堂,生平笫一次听到了诸如“平均地权”、“节制资本”、“五权宪法”等革命的名词。他从此认清了中国社会贫穷黑暗的根源,找到了拯救中华民族的方略,看准了今后的奋斗方向。长期积压在心中的郁结,不觉豁然开朗。最后一天的夜晚,20多名同学异口同声地要求加入孙中山先生领导的秘密革命团体①”,并庄严地举起了右手,跟随孙中山先生进行了宣誓:
“ 驱逐鞑虏,恢复中华。建立民国,平均地权。
矢信矢忠,有始有卒。有渝此盟,神明殛之。”
孙中山最后对大家的工作进行了分工,委派石瑛负责筹集和管理经费,并协助发展会员。
对于这一段经历,早期同盟会员、后任中山大学校长的邹鲁在他的《石蘅青先生行状》一文中,作了如下的描述:“既欧游,适国父至,则助之号召留欧学生,组织同盟会,为国外革命团体活动之始。先生经理及筹款之责,国父嘉许为廉能,深倚任。”
1905年元月,石瑛完成了在布鲁塞尔的学业,按照既定的计划,转到法国学习海军。海校设在一艘军舰上。住宿则安排在岸上一个名叫“勃城”的小镇旅舍里,每天早晚有小艇接送。这年5月,孙中山从伦敦来到巴黎,石瑛带了10多个同学也来到巴黎,笫二次见到了孙中山。经过石瑛的推荐,这10几名同学全部宣誓加入了孙中山领导的革命团体。至此,包括法国、德国和比利时在内,三地共有革命团体成员70余人,大家笑称孙中山为当代孔夫子,帐下有弟子72贤人。
正是这一年,也就是1905年8月20日,在孙中山的倡议下,由兴中会、兴华会和光复会在日本东京联合组成为同盟会。这是孙中山第二次改组革命政党。同时组建了同盟会欧州支部,石瑛当选为支部负责人之一。
到1906年冬天,石瑛应学的课程已大部完成;但使他心中十分不甘的,便是海校歧视中国学生,在教学上另眼相待。每逢讲授炮学课和水雷课,却不让中国学生参加听课。石瑛心想:不远万里前来学习海军,其目的就是要回国后学以致用,富国强兵,振兴中华;岂能任其糊弄敷衍?听课不成,索要文字资料又不成,便只好决定亲自到资料室去“偷”!
一天下午,石瑛冒着政治的和名誉的双重风险,独自一人悄悄来到资料室。趁大胡子管理员到门外抽烟之机,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,找到了所需要的六本资料,揣在宽大的衣襟中,迅速走出了学校的大门。回到宿舍以后,用事先准备好的照像机拍了下来。然后找到一家法国人开的小照像馆去冲洗。洗好以后,为了保险起见,将全部资料分成两个部分,一部分交给一位名叫向国华的同学乘火车先行带往巴黎;另一部分由石瑛亲自携带随后赶到。二人自以为行动神速,大功告成,喜不自禁。
谁知照像馆的老板接到资料以后,心知非比寻常。一面假装冲冼,一面迅即报官。法国警方受理以后,以为是中国人盗窃军事机密,连忙布置天罗地网。待向国华在巴黎一下火车,当场便被警察带走。石瑛得知事情败露,心中大吃一惊。万般无奈,只好找到当时寄住在巴黎、并且同情革命的张静江。张静江知道了事情的原委以后,迅速遍告中国驻法、德、英、比等国大使馆、华文报刊和同盟会员。事件因海校歧视中国学生而起,性质是中国学生捍卫民族尊严和学习权利的正义行动。法国警方经过查证事实:向国华所携全是海校教学资料,与军事机密无关。向、石二人乃清白学生,并非所谓“间谍”。最后的处理是开除学籍,遣送出境。
此时已是1907年7月,石瑛乃乘船越过英吉利海峡,进入英国伦敦大学工学院攻读海军制造专业。在这里,他见到了同为留学生的湖北兴国州老乡曹亚伯,以及后来担任国民党中央监察委员的吴稚晖。按照孙中山的指示,三人一边读书,一边通过各种关系筹集款项,支持国内革命。
两年以后,到了1909年7月底,孙中山从南洋来到英国,石瑛到物利浦港接孙中山一同坐火车来到伦敦,住进了石瑛租住的小阁楼。孙中山远道而来,早已身无分文。登上阁楼以后,高兴地说:“此地甚好。高高在上,距上帝近,距世间浊气甚远。”
当此之时,远在中国北京城内的光绪皇帝和慈禧太后皆已前后逝世,幼帝初立,龙廷无主。面对全国各地风起云涌的革命浪潮,满朝惊恐,无所适从。昔日那不可一世的大清王朝,已是长河落日,摇摇欲坠。孙中山这次来到伦敦,一面忙着策划和指导国内各地的起义运动,组织发动与满清王朝的最后斗争;一面同石瑛等人通过各种关系筹集款项,源源不断地送往中国。
孙中山这次来到伦敦,在石瑛的小阁楼中一住就是三个月时间,直到10月30日才离英赴美。在伦敦的头一个月,时逢盛夏,小阁楼热得像蒸笼一般。尽管隔壁便有比较舒适的旅馆,他们手中也流淌着大把的银钱;但不敢随意为自已动用一分一厘。为了节约开支,他们每天只吃两餐饭,每餐饭大多也只是几片面包,一杯牛奶。夜晚睡觉,或者是两人一同挤在石瑛那张狭窄的单人床上抵足而眠;或者是干脆在地板上打地铺并肩而卧。
面对即将到来的革命胜利,他们心潮澎湃,信心满怀。除了忙着工作和学习而外,一坐下来便谈论革命形势,回顾历史,展望未来;总结经验教训,规划胜利蓝图。
孙中山说:“我平生最忙的事只有两件:一件事是革命,一件事是读书。革命必须读书,读书方能革命。”
石瑛说“孙先生是我的学习榜样。我一生也要一边革命,一边读书。”
孙中山说:革命不但要比力量,更要比意志。他说他与清王朝的斗争是“檀香山式摔跤”,不以谁最先倒地定输赢。若是能够倒地即起,再倒再起,便不为输。只有不想再站起来了,口里说出了“算了吧!”这三个字的人才算输。
石瑛感动地说:我们永远不会说“算了吧”这三个字。现在是该由满清皇帝向我们说“算了吧”的时候了。
后来随着国家形势的变化,石瑛把孙中山的两句话演变为:“救国必须读书,读书始能救国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