奥斯维辛第一次令我感到历史的惊悚,是在某个展厅里。门外风雨如晦,砖房里空无一人,过道里莫名其妙地扔着几个沙袋,好像是醉鬼忘了回家的路。随着展览细细梳理了波兰如何在苏联和德国的夹缝中被挤成肉饼,我自二楼走下楼梯,一拐弯,突然看到了密密麻麻的囚犯。
那真的是“囚犯”:一人高的木桩子,外面套上完整的囚服(就像电影《穿条纹睡衣的男孩》里那样),上衣到裤子一个不落,破旧得让我想象它来自几十年前。上百个木桩子就那么呆立着,没有头,背朝我,站在铁丝网里,灯光昏暗,它们像是在移动,走向毒气室。
惊魂未定之后,我才注意旁边的桌子上有几个厚厚的大册子,里面的内容十分简单却又浩淼,是每一个受害者的名字、国籍、出生年月等等基本资料。只要翻上一会儿就很容易厌倦,然而它们只是一百多万死魂灵的冰山一角。后人没有遗忘任何一个能够被查找到的死者,这让我感动也惭愧,竟无言以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