矮矮的青瓦房，静淑、淡雅，却又灵气盈盈。雪白的墙面上顶着垂
垂欲落的青瓦屋檐，四角微微翘起，如同温婉女子脸蛋上的弯弯黛眉，清
新脱俗。这便是我的家乡。
那青瓦下，常常会有燕子筑巢。“为迎新燕入，不下旧帘遮。”我
记得以前，秋天天气转凉时，家家户户都会架着梯子打扫屋檐。奶奶年纪
大了是爬不了楼梯的，她便从竹林里砍下一根竹子来，把扫帚绑在上面。
我哪是眼里容得下稀奇玩意的人啊，连忙抢过新式武器，帮助奶奶打扫起
屋檐来。“二娃子，你这是在扫屋檐啊，还是在耍杂技啊？”隔壁梯子上
张大嫂的一句话，像风一般掀起了一阵笑。
每到燕子来青瓦下做窝的时节，是村里孩子们最快乐的时候。“燕
子做窝，喜事多多……”我们常常唱着歌谣到有燕子做窝的主人家排着队
讨糖吃。讨到哪家，大人们都会喜笑颜开地捧一捧糖塞进我们的口袋里。
当然，也有不客气的。张大嫂每次都会叉着腰骂：“你们这群臭小子，从
小不学好，讨东讨西。”骂归骂，但最后还是把我们的荷包塞得满满的。
除了讨糖，孩子们最喜欢的还是看燕子做窝。“我知道为什么燕子
喜欢把巢筑在人的屋檐下，因为那样可以不怕蛇或者老鼠的侵袭。”“燕
子喜欢在电灯拉线开关上做窝，做窝的泥块是一粒一粒的，大小和它们的
嘴巴差不多。”每个人都会发现一个燕子做窝的秘密，然后郑重其事地和
大家分享。我就看不上他们的发现，因为我曾经偷偷爬上梯子观察过，燕
子的窝是个半球形，像一个锅的形状；窝外面是坚硬的泥块，但是里面却
很舒服，软软的，很温暖，感觉有干草和羽毛铺在里面。
新燕搬到人家不久，全村的人便像迎来了宾客一般。寒冷的夜晚，
每家每户都会将青瓦下的路灯留着，给它们取暖。我们呢，总是想着如何
防卫偷蛋的猫啊、鸟啊什么的，还为它们的饮食操碎了心。糖、米、菜叶
子，每个人都往燕子窝里塞，为这事儿，屁股没少挨揍——原来燕子是不
吃素的。
现在，虽然我已经离开老家好久了，却常常怀念那青瓦屋，那里凝
结着儿时的欢乐，放不下的故乡情和化不开的人情味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