,乃撰成典章制度的通史《通典》,完成了统括史志的历史任务。
从事物变革的一般规律来看,一种旧的体制在前人的基础上达到尽美尽善的程度,也将是它的缺点、问题暴露得最充分的时候。在这时候,继瞳前业并非十分困难的事情,而敢于对旧体制发起批判,其意义或许更大一些。
没有这个批判,就不会有新体制的诞生。我们欢迎在中唐时期杜佑《通典》的伟大创作,这是中国史学史上一重大史体的建设,但这一伟大建设难道不是在刘知几对旧体制批判的基础上,从而引起史家的思考、关注,才有了杜佑的这部书吗?我们惋惜的倒是旧传统旧体制的习惯势力太强,刘氏以私家著述,影响不够深广。结果是纪传史书志与典制体专书并行,一个在老传统的路子上继续走下去,一个是规范着新辟的道路。
这里我们可以同班固的断代为史的创举加以比较。司马迁撰《史记》,贯通古今,不以朝代为限,是为通史。其后刘向、刘歆及诸好事者,若冯商、卫衍、扬雄等十余家,沿着司马迁的通史路径"相次撰续",至班彪作《后传》六十五篇。班固以父所撰未尽一家,便改弦更张,断汉为书,撰西汉一朝历史。这中间,班彪犹如《隋志》作者,把旧体制发展到较为完善的程度。
班固犹如杜佑,改创新体。我们可以说,没有刘知几的对纪传史书志的批评,也就不会有典制体专史的诞生。从这一观点看,刘知几的批评是颇有价值的批评。发现问题是解决问题的前提,问题、矛盾揭示的愈深刻,解决问题的办法也就愈明朗,这是事物发展的一般规律,史学亦复如此。杜佑是位政治家,他特别关注的是国家的政治、经济,尚未留意于文献,至郑樵撰《二十略》,有《艺文》、《校雠》、《图谱》等略,其文化典籍的著录就相当完备了。马端临撰《文献通考》,仍《通典》旧例,详加增补,《经籍考》便是增补的内容之一。这说明一个问题的解决总要有一个过程。从提出问题、解决间题的全过程中,每一步都体现了人们的贡献。
也应该指出,不能认为刘知几只是对书志提出批评,而没有一些肯定性的意见。这些肯定性的意见曾给后来史家以有益的启迪,或者被吸收。这是不应忽视的。知几说:盖可以为志者,其道有三焉:一曰都邑志,二曰氏族志,三日方物志。
他相当详尽地阐述了都邑、氏族、方物的重要性,以为凡为国史者,宜各撰都邑志,列于舆服之上;宜各撰方物志,列于食货之首;宜各撰氏族志,列于百官之下。总之,"盖自都邑以降,氏族而往,实为志者所宜先,而诸史竟无其录。"②知几倡议立都邑、氏族、方物三志,有相当重要的价值。这是社会政治、经济和学术文化发展的反映。大量地理书的出现,为"都邑志"的编写提供了有利的条件;魏晋以来谱学的发展,又为"氏族志"的撰述打下了坚实的基础。"凡此诸书,代不乏作,必聚而为志,奚患无文。"③知几就三志设立的必要性和可能性所作的论述是很有说服力的。用当今的眼光来看,研究都邑、氏族、方物实是研究民族历史不可或缺的内容,立三志意见的提出说明① 《史通·书志》。
② 《史通·书志》。
③ 《史通·书志》刘知几研究历史的视野的开阔,说明历史研究从王朝政治兴衰向社会领域的延伸和深化。可能是知几的启发,郑樵撰《通志·二十略》,就设有《都邑略》、《氏族略》、《金石略》和《昆虫草木略》等。
综上所论,我们可以看到,知几关于国史结构的评论内容丰富,创见颇多,是其史学评论的重要部分之一。历史地看问题,尽管刘知几的评论有这样或那样的不足之处,甚至他有时曲解了史迁的原意,但他经过如此全面而系统的评论,还是就纪传史体例结构进行了大体符合实际的概括和归纳,可以说体现了自班固以来历代史家的共识,也指导了唐以后纪传史的编撰,仅从这点来看,他的贡献也是非常之大的。刘知几最明显的失误之处是对司马迁的《史记》,从指导思想到通史编撰,缺乏深入体察,这是令人遗憾的。